Chapter 59「婚姻」

“……你無法想象當時的我有多麽的驚駭。”艾倫努力保持的平靜聲音裏滑過一絲波動：“波琳在我心裏一直都是親人一般的存在……而我卻……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氣，艾倫才繼續道：“那是種亂/倫般的崩潰感……當時的我就是覺得，我居然上了自己的親妹妹……這種認知讓我極其的厭惡自己。”

“你們不是沒有血緣關系嗎？”

“不是血緣的事，”艾倫微微搖頭，解釋道：“我們一起生活了十七年，從懵懂的孩子長到了成年人，在心裏早已認可了對方成為自己的親人，那是一種心理上的劃分認可，從某方面說，波琳除了沒有和我一樣的血以外，她就是我早已認定的親人，她的地位在我心裏是同我的父親和母親是一樣的……所以當時發生了那樣的事——說個不恰當的比喻——給我感覺就像是跟自己的...母親...做/愛沒兩樣，很可怕的感覺……我為此消沈了很久，發自內心的惡心自己……墨，你不明白那種發自內心的戰栗……就好像靈魂都被撕扯一樣，真的是種磨人的煎熬。”

“……而我也自此開始疏遠波琳了，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……尤其是在我知道了她對我使用了藥物的情況下……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蠢？居然被自己的「親妹妹」這麽對待……”

“沒有。”溫丹墨搖了搖頭……她想到了她跟雲雀恭彌的第一次。

“藥的感覺太強烈了，沒有人可以克制住自己的……我們都是正常人。”

艾倫湛藍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詫異，但很快就消失了，然後繼續講道：“一開始我羞愧的向她道了歉，說實話，當時我並沒有指望她能夠原諒我……可是波琳卻說她很開心……尤其是在我後來知道藥物的事情後，我的煎熬和羞愧都變成了憤怒……我徹底的疏遠了她，希望她能清醒一些。”

“……我開始為女朋友的到來跟家裏周旋，你明白的，我父親和母親雖然不介意我在美國的戀情，可是卻是不同意將她帶回法國的……不是因為門第關系，而是那個女孩的家裏都是跟黑手黨沒有任何關系的正經人，跟我們扯上關系後會變得非常麻煩，很可能會連累她的家人……我的母親其實挺喜歡她的，可是出於各方面的考慮卻不讚成我們在一起……我父母都是很有貴族精神的人，他們擔心那個女孩跟我在一起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“……就在這個時候，波琳懷孕了……但是當時我的處境並不好，所以為了不給我惹麻煩，她什麽都沒有告訴我，自己去做了手術……可是事後卻被我父親知道了。我父親一直都很疼愛波琳的，所以當得知她做了這種手術的時候，我父親勃然大怒，我母親也是難過又氣憤，他們一直問波琳是哪個男人……後來就知道是我了。”艾倫苦笑道：“我也是直到父親找到我時才知道原來她懷了孕而且已經做了手術……當時心裏真的很覆雜，而且有些生理上的惡心。”

“……他們不知道藥的事嗎？”看著遙遠的星子，溫丹墨靜靜地問道。

“波琳沒有說，”艾倫苦笑著搖了搖頭，無奈道：“我當然也不可能會說出來……她已經墮了胎，如果再把這件事抖出來，她就真的沒臉再面對父親和母親了……不管怎麽樣，她都是我的妹妹，我們之間十幾年的感情讓我不能再傷害她。”

“後來呢？”

“後來……我就被逼著跟她結婚了，因為她當著父親母親的面說愛我很久了，而父母雖然一直待她如親生女兒，可是卻由於血緣關系而並不介意親上加親……所以只是遲疑了一會兒，便做出了這個決定。”

“……就沒有人問過你的意願？”

“我的意願？”艾倫諷刺的輕笑道：“我拿出了所有的實力與這個決定反抗，艾薩克甚至都挾持了家族的元老……可是，大家卻都質問我為什麽不娶波琳為什麽不結婚。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氣，艾倫淡淡道：“在所有人的眼裏，都是我酒後亂/性上了波琳，然後波琳因此而懷了孕，再然後波琳為了不給我添麻煩而悄悄去做了手術……在所有人的眼裏，波琳與我一同生活了十七年，所以感情非比尋常，她對我的愛是一種深沈的可愛。”

“……”微微抿唇，溫丹墨還是忍不住的問道：“你……確定波琳懷的孩子就是你的？”

這麽問很傷人，可是這確實是溫丹墨心裏的疑問。

艾倫微微一頓，然後無奈的笑了，低聲道：“嗯。父親對她的管教也很嚴，波琳性格也比較內向，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……她一直都念的是裏昂的女子學校，平時就算有男人想打她的主意也會畏懼著伯納德家族的實力，而且……那天晚上是她的第一次。”

溫丹墨默然。

“當時，沒有任何人理解我的「亂/倫」崩潰感……在他們看來，我們本來就是沒有血緣關系的，所以結婚在一起沒什麽……可是我十七年的認知卻告訴我，我就是一個...像你說的那樣，禽獸吧……跟波琳結婚真的是一個可怕的噩夢，她是我的妹妹啊……沒有人明白的，我不僅對她沒有「愛情」，甚至覺得跟她在一起就是可恥的亂/倫……”

“周圍的長輩從小就告訴我，說波琳是我的妹妹，所以我要好好的待她不能欺負她，因為我是她的哥哥……我做到了，可是為什麽在我已經在心裏把她劃為「親人」的時候又逼著我娶她呢……不帶這麽耍我的。”

“……我鬧過，威脅過，逃離過，可是卻都敵不過父親的遺言……那年，父親腦溢血，在醫院裏搶救了兩次，最終還是走了，結果諷刺的是他的遺言居然是讓我跟波琳結婚。這次是完全無法反抗，父親用自己的死給我系上枷鎖，所以我只好跟那個烏克蘭的女孩分手，然後在正式繼承了伯納德家族後跟波琳結婚。”

“婚後我一方面忙著伯納德家族的事務，一方面又出於刻意的回避，我沒有再碰過她……或者說是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碰她，有時我會跟舞會上認識的女人呆一個晚上，有時也會到一些特定場所娛樂，反正就是不去招惹她……直到過了一年多，波琳來找我，說她想要孩子了。”

“當時她才22歲，作為兄長我並不讚成她過早的生育……而且，我真的不能再碰她了。那時我已經明白，不想碰她一方面是出於自己內心對於亂/倫的煎熬，但更多的，則是因為我真的對波琳沒有情人間的那種愛……面對別的女人，即使沒有愛我也不在乎碰她們，可是波琳不一樣，她是我妹妹——這一點，是永遠都無法磨滅的記憶。我不能把用在別的女人身上的套路用著我妹妹身上。”

“……這一次波琳的態度卻異常堅持，她說由於我的原因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，現在我應該還給她一個……你說這是什麽樣的邏輯啊……”艾倫嘆氣道：“我為此煩惱了很久，後來想著既然波琳如此堅持，那就幹脆順了她讓她把伯納德家族的下一代繼承人早點生出來算了——我母親也是這麽希望的——既然她說她要一輩子留在這個家裏，那就讓她好好帶孩子吧……而且說實話，那時還年輕，我只是天真的希望她能把所有的註意都轉移到孩子上去……現在想想，那個魯莽的決定還真是愚蠢。”

“……我吃了藥，然後才跟她做了愛，她的身體很好，所以再次懷上了我的孩子……那時的我雖然很矛盾，可是波琳畢竟墮過一次胎，而我身為一起長大的兄長，對這次的懷孕還是很重視的……我偷偷看了很多孕婦須知，也了解了很多懷孕的註意事項，可是卻都不習慣在她面前做些什麽……心裏總是莫名的有些抵觸……然後，波琳就在懷孕七個多月的時候失蹤了。”

“……那時我作為伯納德家族的首領，制定了新的發展計劃，所以便跟很多的同盟家族解除了盟約，只想專心在法國發展，然後漸漸將伯納德家族從黑手黨的渾水裏拖離一些……也就是這個決定惹惱了一些家族吧……他們綁架了波琳，提出的條件卻高得離譜……為了救波琳，我一邊跟對方周旋，一邊籌集著對方提出的要求……可以說是被對方掐著生命線吧。”

“……這個拉鋸的時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……你知道，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對孕婦來說是多麽的重要……他們關押波琳的地方十分...不堪。在那種條件下，孕婦怎麽可能安心的養胎呢……等我們找到波琳的時候，她已經動了胎氣，忍不住要生產了……就那樣，我的女兒出生了，早產了兩個月……而波琳則由於身體的感染而難產去世了。”

“……直到那個時候，我才發現原來她在我生命裏依然是最重要的存在。真的……我沒有想到，她的死會讓我看清很多……即使我們結婚了又如何，我始終都是她的哥哥……關心照顧她本就是我的責任……可是我在她懷孕的時候卻沒有為她做些什麽……那真的成了一種悔恨。”深深呼吸了一口氣，艾倫遠眺著星子，臉上掛著淡淡的表情，輕聲道：“她走了，帶著我的遺憾和愧疚，然後留下了愛麗絲……愛麗絲就是我的女兒。作為早產兒，愛麗絲的身體並不好，在此後的幾年，我幾乎所有心思都撲在了愛麗絲身上……直到現在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“你還後悔嗎？跟她結婚這件事。”半晌，溫丹墨幽幽的開口道，聲音平靜的不帶有一點波瀾。

“後悔？”艾倫搖了搖頭，淡淡道：“人都走了，還有什麽好說的呢……我的所有感情，悲傷也好抗拒也罷，都隨著她的離開而歸零了。”

“……那如果她還在呢，你是否還是會釋然？”

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艾倫沈默了一會兒，誠實道：“人生不是彩排，它不會給你機會讓你重新來過，所以你就失去了對比選擇的權利……我們每個人都只能在特定的時間對自己進行一次選擇，而一旦選擇了，不論這個選擇帶給你的是快樂還是悲傷，你都應該接受它。”

“……不可以後悔嗎？”

“你是指……重新選擇？”艾倫微微側目，見溫丹墨微微點頭頭，才苦笑道：“已經發生的事便屬於過去了，你即使後悔了想要重新選擇，也無法再回到過去了，所以你的「重新」選擇也只能建立在事情已經發生了的現在……墨，我們改變不了過去，所以能做的只有珍惜現在。”

“那未來呢？”

“未來……好吧，即使你「重新」選擇了，你未來的走向也不會是你「最初」選擇所能達到的走向了，因為你的「最初」選擇不是它，而你「最初」的選擇所得到的所有都會潛移默化的影響你，致使你無法回到「正規」……所以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這一切。”

“……難道不難受嗎？”溫丹墨的聲音澀澀的。

“墨……”微微嘆了口氣，艾倫放松了自己的身體，淡淡道：“我比你年長八歲，所以可以以我目前的閱歷告訴你：過去的事只是一種人生經歷，而不是我們的負擔。”末了，才問道：“說了那麽多，你到底想表達什麽？”

溫丹墨微微抿唇，沒有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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